医院里有一个供病人散步用的花园,蛮大的,里面还种了各种花草。Anioł常常会在清晨来这里散步,这时人们都还窝在被窝里,享受着干燥的暖气,沉浸在梦境中无法自拔。所以这时总是这里一天之中最安静的时刻。
第二天清晨,Anioł像往常一样再天空还朦胧时便推开了医院花园高耸的铁艺大门。饱含着令人窒息的雾气与凉意的风呼啸着吹起Anioł的黑白格子裙,灌入她的领子。像被泼了一身的冷水,每个毛孔都在收缩,每个细胞都尖叫着争先恐后地将讯息传递给大脑。Anioł打了个寒战,将灰色的羊毛披肩又往上拉了拉。她用冻得发红的手慢慢地转动这轮椅,想找一个风小点的地方度过这个安静的早晨。轮椅的轮子碾过青草,压碎了青草上挂着的晶莹露珠,发出“沙沙”的响声。“嗞——”轮子突然打滑了。烂泥?Anioł下意识低下了头。脚下有一小滩殷红的血。风混了些许血与泥土交杂在一起的腥味窜入Anioł的鼻中。Anioł皱着眉低头盯着轮子上粘到的星星点点的血迹,犹豫了一会,然后改变了轮子的方向。就像迷失了方向的帆船找到了指南针,灰色的轮子开始顺着一个一个暗红的小原点转动...寻宝游戏般的,轮子追寻这越来越大的红点,最后在一处灌木丛前停止了前进。
Anioł小心的拨开了结着红色小果子的茂密枝叶...
银色,耀眼的银色。
满眼都是银色,Anioł的大脑一瞬间被炫目的银色完全占据了。多么华美的银色毛发呀!柔顺的银色毛发上沾染了星星点点的漂亮酒红色血迹,在清晨朦胧的阳光中焕发着迷人的光彩。摸起来一定比丝绸还要光滑柔软吧...Anioł屏住呼吸,慢慢地伸出手臂,小心翼翼地靠近它。只要摸一下就好...她心想。几乎就要触碰到它了,Anioł的指尖有些颤抖。就在这时它突然睁开眼,猛地抬起了头。它额上光滑的雪色锥角在阳光下闪着光,清澈,干净的水蓝色双眸饱含敌意地瞪着Anioł喉咙里发出警告的呼噜声。
这是一匹极美的独角兽。Anioł从没想过童话中的生灵也会出现在残酷的现实中。更让她震惊的是刚才它的眼神。那用警戒与敌意包裹着自己的脆弱眼神不是和她一摸一样吗。她不由得将它看做了同类,同病相怜地有些同情它。“别害怕...”她低声说,“我不会伤害你,所以请你不要离开。我去找一些药来帮你处理伤口,马上就回来。”它垂下了头,长长的睫毛遮掩着眼睛,大概是同意了吧...Anioł抬头仰望天空,太阳才刚升起不久。几缕阳光穿透云层洒在Anioł墨色的长发上,暖暖的。现在大概是六点多,还有些时间。Anioł是从来不戴表的,因为就算指针分分秒秒都在向前转动,她也难以真实地感受到时间的流逝,总在恍惚中消磨时间。
Anioł将手中的书放在了草地上便转动着轮子去寻找药用植物了。园子里的植物种类真的很多,药用植物也不少,所以集齐材料也并不太费劲。很快她便将采来的药捣成了泥。她知道自己的动作得快一些,要赶在人们下来之前处理好,不能让它被发现。可接下来的一步却仍是让她犹豫了。她有些感到不安,害怕它会在涂药的时候挣脱逃走。她将一些药抹在手上,再一次伸出了手,小心地靠近它。只不过这一次它没有反抗,但仍然警戒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或许是因为药冰凉的温度,亦或是伤口的疼痛,他在药刚碰到伤口时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之后便安安静静的不再有什么动作了。
儿童的嘻笑声从楼底下传来,Anioł匆忙收拾好了地上的血迹和药,恋恋不舍地最后又看了一眼独角兽便小心的地将树枝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等到她将一切都收拾好,重新翻开她的书不久,人们就陆陆续续地来到这儿了。大片的阳光穿透了棉花糖似的云朵,被照亮的浅蓝色的天空下,老人们聚在一起拉家常,小孩们在草地上互相追逐着发出不加掩饰的大笑声。
“Anioł——”耳边传来了熟悉的高分贝的音调有些奇怪上扬的兴奋声音。Anioł皱起了眉,那个吵闹的家伙又来了。“Anioł又在看书么?”Czysty凑了过来,睁大她薄荷绿的大眼睛努力想读些什么,但很快就放弃了(不是不认字哟)。“恩。”Anioł还是低着头。“真是的,Anioł对我真冷淡!”Czysty开朗地笑起来。Anioł抬起头来,省视着Czysty。她今天把金发编成了麻花盘在了脑后,平日里的护士服换成了大摆的浅粉色棉麻裙子。“今天不工作?”“嗯,和别人去海边。”Czysty的脸有些泛红,露出了罕见的羞涩微笑。“和男朋友?”Anioł还是和往常一样没什么表情。Czysty突然慌乱了起来,“才,才不是呢!他只是同事,不,朋友罢了!对,我只是和朋友出去而已!”Czysty的脸越发红了。“Anioł真是的,太早熟了,明明才15岁...”Czysty嘟囔着笑了起来。但其实Czysty也只比Anioł大了两三岁罢了。Czysty瞥了一眼手腕上的银色手表,说:“会合的时间快到了,我先走啦。拜拜...”。她笑着挥了挥手,便跑远了。Anioł漆黑的双眸注视着Czysty沐浴在阳光中的背影,喃喃道:“大清早就很吵闹呢,Czys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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